藤田明一把打开,目光在文字上扫了一眼。
证件正中央,印着清晰的字样: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支队,少年队大尉教官,筱冢良雄(しのづか よしお)”
那一刻,藤田的指尖顿了顿。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番号。
传言里,这是专门负责处理水净化的后勤支队,驻地常年封闭,与陆军省直接对接,不受常规军管辖。
他看完后将证件扔还给了筱冢良雄,直接开口,“赶紧开始交接吧,我还等着回去呢!”
后者也知道眼前这个军官性子暴烈,不再过多废话,立马安排人手过来进行清点和检查,
而藤田明此时也是勒住马,远远眺着内部那几栋建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些建筑乍一看是仓库结构,但仔细瞧,却全不对劲——
一排排长条形楼体紧贴地面,窗户被铅漆密封,仿佛要把所有光隔绝于外。
即便是白天,几处墙面也被刷成了暗灰色,像是生怕被人看清。
卸人处则更像是某种缓冲隔离带——长条围墙间设有双层铁丝网,
一批批被押送的俘虏刚踏进门内,便迅速被带走,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奇怪……”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缰绳,一言不发地驱马在四周游荡。
空气中飘着一种说不清的气味——起初像是熟悉的漂白水与消毒液,但转瞬后便夹杂进一股潮湿的腥味,
像某种动物尸体腐败后的残气,又像医院太平间里遗留的铁锈味。
风拂过,藤田明皱起了鼻子。
不远处,部队那条随行军犬忽地低吼一声,耳朵贴得死紧,尾巴夹在双腿间,死活不肯再往东南方向靠近。
它本能地避开一处低矮仓房,那仓房外墙斑驳发黑,窗户密封,门口立着两名戴着口罩的军人,却一言不发。
藤田明望着那仓房,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警觉。
他刚想再靠近几步看得更清,身后却传来一道阴森的嗓音:
“长官,前方属防疫本部管制区,恕在下必须劝您止步。”
他回头,筱冢良雄已站在三步之外,神情肃然。
藤田微一眯眼,盯着他看了两秒,却没说什么,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不似什么正常的地方,自己确实不该继续停留。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说罢,他回身招呼部队集结,交接手续草草签了字,人一交完,他甚至连例行的烟都没抽,就转身翻身上马。
“撤。”
……
自那之后,藤田明原本已渐缓的头痛又再度复发。
他开始频繁做梦,梦境混沌而压抑,总有些模糊的轮廓在人群后、光影边浮现——似人非人,
动作僵滞却眼神灼灼,聚在哈尔滨城外二十公里处那处黑房子群里,像是在无声地等待,又像是在审判。
每当梦中走近那片黑房,他便感到一股从脊背深处爬出的寒意,不带一丝凉风,却冰得入骨。
那不是普通的恐惧,而是一种被某种不可言说之物盯住的、无法反抗的畏惧——从骨子里生出,自内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