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她嗓音温和,道:“……易家满门十余口人,如今只家中老爷和小姐还活着,其余人口都死得不明不白……”
易家?哪个易家?她叛出鉴心院十几年,修真界之人早就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怎么还有人要她办案?灵昭茫然四顾,见自己端坐在一处圈椅中,面前木案摆了茶具点心,外头笑语声阵阵传来。隔一道竹篾帘子望出去,茶博士肩搭汗巾,手拎茶壶,正忙不叠地四处添茶。看着周遭布置,此处似乎是俗世的茶楼雅间。对坐的少女擡手将一盏洒了桂花的糖水推过来:“院主,这是您继位以来经手的第一桩案子,须得当心才是。”她本是一双温婉含情的眉目,却不巧正有一道剑痕自眉峰直划到鬓角里去,衬得她面容登时肃杀了几分。灵昭怔了半晌,有些不敢置信:“……师寻?”师寻笑着颔首:“院主。”灵昭盯着那瓷盏中倒映出的稚嫩面庞,再垂眸看了看自己稍显招摇的少女打扮。复又沉默着擡起眼来,神色十分复杂。她孤身杀上三仙台、盗走娲皇印时,心中就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世代镇守三仙台的娲皇真火烧了七天七夜,将这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宗门根基彻底摧毁。她持剑立在群山之巅,俯瞰着云下众生或惊惧、或憎恨的面容,心中没有分毫报仇雪恨的痛快,却只觉得倦怠之极。那柄“问罪”法剑握在手中,剑刃微卷、剑穗沾血。她咬牙杀出重围,躲避开众宗门的追杀,却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耗尽了灵力,汹涌的雨潮之后,她疲倦地阖上双眼,任由阵法吞噬。如今一睁眼,她却回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这一年她临危受命,继任修真界最恶人扎堆的组织——鉴心院院主,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门之主。所有人既敬她又畏她。敬她是亲传子弟,位分高出一大截;又畏她修为高强,出手狠辣,心思缜密得不像小姑娘。而正如众人所担心的,短短六年之后,她不顾鉴心院众位长老的劝阻,孤身出山,一剑杀上三仙台,以一己之力造成了修真界动荡近百年的内乱。灵昭端起眼前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露出几分恍惚。叛门、逆徒、滥杀无辜。这便是前世人给她的评价。她做事天怒人怨,连那位“患有心疾”的明氏少府主明含章都忍不住出剑杀她。然而到了最后关头,漫天大雪落下的时候,明含章的手腕颤抖着,剑锋却仅是贴在了她的脖颈处的肌肤上,并未再用力一分。剑锋冷凝澄澈,宛如坚冰。明含章因常年抱恙,为人处事格外便温和些,且极为克制知礼,处处留有分寸,对于其他宗门的事务,他心力不足,更不会多看一眼。因此,灵昭站在冰天雪地里,感受着脖颈传来的彻骨冷意,心想,他一定是恨极了自己,手腕才抖得连剑几乎都握不住,眼中才会流露出那样痛楚的神色。?·白§D马D_#书μ&院}\ ?ˉ?更¢;新#`{最-¨快1t看他心痛成这样,灵昭却也只有一瞬的恍惚,下一刻,她便利用他的留情,反手向他的胸口刺出一剑!这一剑,也彻底断送了她的后路。灵昭轻笑着垂下眼帘,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思来想去,都得不到什么结果,她只好混不吝地告诉自己:这世上厌恶她的人,从来都不差他这一个。……对坐的师寻温声将易家的案子梳理了一遍,灵昭默默听着,半晌之后,终于有了点眉目。 这桩案子,便是她继任鉴心院院主后接手的第一案,也是她成为修真界口诛笔伐对象的开始。既然这桩案子叫她成了众矢之的,那么她便亲自来查查看,内中到底有什么玄虚。师寻擡手将卷轴递过去,轻声解释道:“不止。诉状上写的是九人,还不算那府里丫头、挑夫自家的人。据先前递诉状的人讲,一开始死的是他们家的马夫。那马夫是有天夜里喝醉了酒,回家路上一头撞在拱桥桥墩子上,第二天被扫街的人发现时,尸体都凉透了。那易府的人压根都没当回事,只叫账房支了五十两银子便打发了。”灵昭垂眸细读,那马夫的死因是“全身筋脉俱断。肋骨入肺,窒息而亡”。师寻提壶为她添了茶,继续道:“喝醉酒的人,哪来这么大力气能把自己全身骨头都撞碎?这明摆着是有人谋杀。”灵昭还未来得及开口,茶博士忽地打帘进来,笑道:“二位贵客,给您添茶来了。”她轻笑着颔首,擡手将窗推开一缝,冷风霎时灌入袖中,激得她神思清明许多。外头鹅毛大雪仍在静谧地飘着,不远处朱栏桥边一排红梅傲然怒放,两垂髫小儿正绕树玩耍嬉闹,旁边大人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