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水滴声与钢钎凿击的回响交织在一起,白珍珠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首发免费看书搜:肯阅读 kenyuedu.com
电话里,王局长的咳嗽声突然被证券交易所的电子钟声所掩盖,整点报时的机械女音穿透了潮湿的霉味。
她望着周砚深用伞尖画出的结构图,突然想起今天是深交所国债期货的最后交易日。
“照片里拿着搪瓷缸的……”王局长的声音被电流切割得支离破碎。
白珍珠用手电筒的光照过保险箱转轮上的俄文字母,钢制凹槽里凝结着暗红色的锈迹。
这时,周砚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伞柄精准地戳中防空洞某处的砖缝,坍塌的石灰层里露出了半截泛黄的施工图纸。
“1991年市政工程备案章。”张律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黑色公文包上沾着夜露,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图纸右下角鑫隆建筑的标志,“孙总五年前承包防空洞改造时,申报的是社区活动中心。”
白珍珠的高跟鞋踩在图纸标注的“紧急避险通道”位置,鞋跟叩击地面传来空洞的声响。
周砚深己经蹲下身,用领带夹撬开松动的地砖,发霉的牛皮纸袋里装着成捆的港币,最上层的汇款单显示收款方是一家离岸公司。
“看来孙总把国企的改制款当成新婚红包了。”周砚深把纸袋抛给张律师,伞尖突然转向东南角的承重柱。
三束灯光同时聚焦在混凝土的裂缝处,裸露的钢筋上绑着褪色的红绸带——那正是十年前国企改制试点单位的剪彩道具。
次日下午三点,证券交易所的落地玻璃映照着即将来临暴雨的铅色云层。
白珍珠推开贵宾室的门时,张律师正在往投影仪里塞进最后一张转账凭证。
沾着茶渍的改制领导小组合影被放大到整面墙上,王局长指着照片里端着搪瓷缸的男人说:“他升任副省长前签发的最后一份文件,是批准鑫隆建筑参与国企不良资产处置。”
李总突然打翻了自己的紫砂茶杯。
褐色的茶汤漫过会议桌边缘,将1993年国企资产评估报告晕染出诡异的水痕。
周砚深用钢笔尖挑起湿透的纸页,俄文版的设备采购合同露出了端倪:“贵厂当年引进的炼钢设备,市场价应该是三百万卢布吧?”
“账面上是五百万。”白珍珠把鑫隆建筑的施工图纸拍在桌上,被水泡胀的图纸边缘卷了起来,“多出来的两百万,刚好够在防空洞里修一条首通港资银行的密道。”
李总掏手帕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汗珠从他花白的鬓角滚落,在仿古红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王局长突然推过来一盒抽纸,塑料包装上的证券广告闪烁着刺眼的红光:“老李啊,你还记得咱们年轻时在厂里值夜班吗?那会儿你逮住偷铜线的临时工,气得把搪瓷缸都砸了。”
窗外第一道雷声炸响时,张律师按下了投影仪的遥控器。
1998年的资金流向图在暴雨声中展开,红色箭头如同血管般缠绕着国企改制的进程,最终全部汇入孙总名下公司的海外账户。
改制成功庆功宴定在明珠旋转餐厅。
白珍珠隔着香槟塔望去,对岸建筑工地的探照灯把“鑫隆大厦”西个字照得惨白。
周砚深忽然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袖口残留的沉香尾调盖过了宴席间的茅台酒味。
“孙总送的新婚贺礼还没拆完呢。”他的指尖轻轻擦过白珍珠新换的翡翠耳坠,在不锈钢餐叉反射的冷光中,对面港资银行的LED屏幕正滚动播放国债期货清盘的新闻。
李总端着酒杯走过来时,西装扣子罕见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他花镜链子上的厂区老钥匙叮当作响,突然从内袋里摸出一个牛皮信封:“这是当年设备采购组的全员名单,俄文翻译那一栏……”他瞥了一眼远处正和王局长寒暄的赵顾问,“小赵那时候还在读夜大。”
白珍珠捏着信封的手指微微颤抖。
周砚深忽然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转向乐队演奏的方向,苏格兰风笛声盖住了他压低的声音:“明天去城西新开的射击俱乐部怎么样?听说孙总订了全年的贵宾卡。”
落地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暴雨中的鑫隆大厦仿佛一座正在融化的巨型冰雕。
白珍珠的高跟鞋尖无意识地踏着爵士鼓的节奏,余光瞥见楼下停车场有一辆改装摩托疾驰而过,车尾灯在积水路面上拖出两道血色的光痕。
明珠旋转餐厅的玻璃幕墙外,暴雨像银针般刺入黄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