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油
和黛玉闹过半晌,两人都有些乏意。长生想着不打扰她午休,便说自己还要去拜访老祖宗。
说罢,就往着荣庆堂方向走去。
他走时是顺顺当当地,只是走到半途,忽的遇见贺寿回来的宝玉。
无论何时,他身边总是簇拥着一群人。听他们的意思,是说宝玉在那边受了王子腾的称赞,所以下人们想要讨赏。
宝玉惯来是不太会拒绝人的,他们想要,他也就挑着自己有的给了。
趁着这股欢喜劲,众人又说要同他耍钱,宝玉也应承过来。
正是往宝玉的住处走,也不知是谁先看见长生,朗声叫过句:“爷”。
仆从们的目光就由宝玉移向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手上都规矩不少。
宝玉也察觉出来下人们的拘束,但他素来知道长生是个脾气好的,所以不太紧张。且想着府上的妹妹黛玉也将嫁给长生,按着辈分,自己就应和他兄弟相称,内心更加轻松。
上前行过平辈礼,宝玉邀请:“长生兄和我们一同去玩玩罢。”
本来长生对此兴趣不大。但准备拒绝时,却突然想起这个时辰老祖宗或许也在睡觉,贸然前去,反而是打扰老人家的睡眠,因此就生出几分同意的心思。
再加之盛情难却,自己今日也不繁忙,就应了宝玉的邀请。
可应是应了,当真和他们玩起来,长生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刚开始还参与几回,后来就是自己伏在桌案边睡着了。
也因此,他自然不会注意到,就在众人玩得欢快时,忽有一人伸手打翻烛台。
似是无意,可烛台的蜡油却偏偏朝他而去。
长生在睡梦里被烫的惊呼起身。
众人这才发现脸颊上烫起泡,匆匆忙忙地找来药给他擦,以免留下伤疤。
宝玉面色有些愤意,谙着长生是自己邀来的,现下却也是在他这里出问题。语气便有些不愉:“谁做的,自己出来罢!”
小厮和丫鬟们,都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可最终都是一片鸦雀无声。
这时,茗烟却朗声道:“宝二爷,我方才隐约瞧见环三爷冲进来了。只是他很快又跑出去,我也没能瞧得太仔细。”
宝玉听罢,就让他去将贾环请来,确认一番。
不多时,茗烟就带着贾环前来。
可说是请,实则应该说“押”才最为恰当。因为贾环的双手都被绞在身后,瘦弱的身体在茗烟面前,竟无丝毫还手之力。
敷完药的长生擡起头来看他一眼,眼里有寒意:“是你做的?”
贾环趁着小厮不注意,猛地挣脱,不屑道:“我做的?你们有证据吗?”
众人面面相觑,三四个小厮纷纷举手:“我看见了。”
长生望向他们,见他们眼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想看热闹的神色,就没直接训斥贾环,反倒是让宝玉领着他们先出去。
室内独剩二人。
长生没有说话,贾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都沈默着,许久,连空气似乎生出凝滞之感,长生才缓缓启唇,假意:他:“我瞧见了。”
微怔,贾环半信半疑地问他:“你不是睡着吗?”
“你没进来过,怎么知道我是睡着的?”,恰似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长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我是进来过”,为避免话里出现漏洞,贾环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我没有弄伤你。”
长生眼底生出冷意,但他心内越正经,面上的表情反而越是不正经:“哦,那你进来做什么?”
“找人,有事”,贾环含糊地说。
“找谁,何事?”,长生继续盘问。
“找彩霞”,贾环脱口而出,随后先是支支吾吾,后却是无比肯定,“……找她,找她借银子!”
到目前为止,话里也没出现漏洞。
虽然长生观察他的诸多神态,已经肯定就是他所为,可他不愿意强逼人承认,所以只得摆摆手:“出去罢。”
原本还战战兢兢丶生怕他做出什么的贾环,听到这话,就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一样,瞠目结舌。但反应过来,那副畏畏缩缩的神色即刻就为得意所充斥。
活生生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孺子不可教也”,长生见不惯他的品行,少见地,说话时嘴里都已沾染上厌恶,“走罢。”
听到这话,原本还想着离开的贾环却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