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袁朗瞄了几眼天上越来越绚烂的颜色,再三思忖才开了口,他说:“想看日落吗?”
闻言,周南微微擡头,看向流荡的红云。红云绕山,反射着金乌的馀晖,她心念一动,温温的答了句“好啊。”
见周南应允,袁朗一面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停车,一面说:“日落结束的时间特别快,不耽误回去看演出。”
周南笑了笑,“您是怕二队长他们找您登台表演吗?”
“我是为你们着想,”袁朗唇边挂着浅笑,“破锣嗓子多伤耳朵。”
“那谢谢您思虑周全了。”周南一边应着袁朗的话,一边凝眉回忆那几句残存在她耳畔的歌声。时至今日,她仍不敢问那晚的光景。
而袁朗察觉周南那一瞬间的游离,心头微殇,但脸上仍带着笑,“怎么了?”
“没什么,”周南跳下车,转身答道,“就是突然觉得口渴。”
然后她一擡头就看见了那轮遥遥挂在天边的红日。下了车以后,视野更加开阔。触眼所及的不只有流光漫漫的云,还有染了馀晖的群山翠林。那昏黄的暖光如一层朦胧的纱幔轻而又轻的落在了青山之上,宛如一位向太阳祷告许愿的新娘,虔诚而圣洁。
而周南的面容在夕阳暖色的渲染下渐渐柔和,神色沉静安然,就好像她是一棵长在群山中的丶安于无名的翠树。
袁朗凝眉望着痴痴的周南,眉梢漾开一点笑意,随即又变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说:“车上只有我的茶了,你将就下?”
“我也没那么渴。”
两个人说话时都往车前走了走。袁朗往车上一靠,同时拧开了茶杯,他往杯盖里倒了一点茶水,同时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嫌弃我?”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周南也往车上一靠。
袁朗露出坏笑,并把杯盖往周南面前送了送,“是吗?”
这点浅水映着太阳的残影,闪耀着微微金光。
周南默然如石雕,思虑半晌才擡手接下这杯茶,随后小声的道了谢。
袁朗微微无奈。
有时候她会很果断,如反恐演习时,她会变得强硬果决,不管不顾直往前冲,有点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意味;有时候她又顾虑许多,总要把结果推演一遍才肯有所行动,否则便是门前的石雕,动也不动。
夕阳的光流淌过来,在周南脸颊落下一点金箔。
袁朗望着这点光,按捺下心头的想法,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
其实,比起之前,周南已经成长了许多。但他心有顾虑,总盼望她能更成熟一点,更强大一点。这样,无论世界有多浩大,无论烦恼有多少,她都能岿然自立。
思及此,袁朗不免自嘲。
他想得太多,倒是真有覆水难收的征兆。
此时此刻,黄昏慢慢降临,西边淡红微紫的云渐渐褪色,四散的云也缓缓聚拢变成云团,像是一颗巨大的横亘在山间的橘子味糖果。
原来,日落不只有灿烂辉煌,它也可以平淡婉柔,就像是少年时代无聊时在书上随手落下的那一笔。平平淡淡,可翻看到那点字迹时又倍觉怀念。周南凝眉望着那一抹残留的金辉,神思却在二十馀年的岁月里慢走。她想,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虔诚的等待日落。
但比起日落,周南更偏爱宁静的夜晚,尤其是盛夏的夜晚。暮色消融于幽林,她的忧愁也在一声又一声的蛙鸣中平复。如今回首再看,她随外祖在乡下住的那一年其实是最安宁的一年。那时候,她对吴哲的妄念不深,母亲和那位继父对她态度尚可,外祖也多有怜爱,而在完成课业之后,她便在村道上跑来跑去,恣意地去追逐那些漂亮的昆虫。只是当时的烦恼被她无限放大,霸占了这些快乐的位置,让她倍感无助。
可现在,沿着落日馀晖照亮的那条记忆小路,周南慢慢捡起了那些被忽略的快乐,也渐渐放开了心态,不再把自己困在方禾建筑的那所囚笼之中。
周南觉得她得好好谢谢袁朗。
然后她一边品着茶,一边微微侧目望向身畔的袁朗。袁朗的轮廓在将暗未暗的光晕中变得柔和,而他神色安详,好似他是乘着黄昏归巢的飞鸟。眼下他便窝在窠臼之中,等待阳光被夜色吞没,等待一个安宁的夜晚。
袁朗察觉到周南的视线,故意板着脸回头,沉声问道:“好看吗?”
周南耳朵一红,迅速移开目光,怔愣地回了句:“好看。”
说完,周南便发觉这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