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这天晚上，袁朗站在住院部大楼走廊的窗户前，仰首望着贴在玻璃窗上的飞蛾。那些飞蛾贴在玻璃上缓缓爬行，偶尔形态不稳，跌下玻璃，它们又会扇动着翅膀飞回来，再砰的一下撞到玻璃上，然后继续贴着玻璃寻找那点它们永远触及不到的光源。

袁朗凝神望着这群飞蛾，思绪飘然。

他想得并不是这群飞蛾，但飞蛾扑动的翅膀带起的微风确乎是吹动了他平静的心湖。不仅仅是周南，在那些南瓜踏进基地的那天，他就预见了这一天的结果，而这群呆愣的南瓜也早就知道他们要面对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但他一想到周南的遭遇时仍觉亏欠。

白刃封喉，便是他们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家夥也未必能顶住那份刺激。

而周南，一个将将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一个从前只与通信系统打交道的技术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靠近了生死边线。

这一切有他一分因果。

周南原是要走的，是他把她留了下来。

咔哒的一声轻响扰乱了袁朗的思绪，他回头望去就见周南站在病房前怔忡地看着他。冷白的灯光显得她的脸上留存的伤痛的痕迹愈发明显。但她脸上浅淡的笑又消除了一部分的憔悴。

“三队长。”周南没想到会在医院遇见袁朗，她轻声问好，随即就要敬礼。

袁朗嗯了声，同时擡手一拦，“不用。”

周南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向袁朗敬了礼。但见袁朗神色沉郁，她便解释说：“没事的。这伤养一星期了，没那么疼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袁朗慢慢走向周南，一靠近，他就闻见了周南身上浓郁的药水味，但他没拆穿周南的话，只说，“即使没那么疼也要好好将养。”

“好，听您的，”周南应了下来，而她瞥见袁朗额角的透明敷贴，轻声问了句，“您还好吧？”

“小伤。”袁朗注意到周南的视线，擡手遮掩了下，提及了下他们在演习中的负伤情况。然后，他望着周南的眉眼，温声道：“我听齐桓说你在医院，就过来看看。但一想这么晚了，你应该睡了就没进去。”

周南垂眸望着地上的影子，说：“没。我…饿了，想出来找点吃的。”

这依然是一个不太高明的谎言，而袁朗依然不打算拆穿。

袁朗望着周南长了许多的头发，缓声道：“正好，我也一天没吃饭了，一起？”

周南眨眨眼，思量了一会儿才答应了这个邀请，但又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看许三多吧？”

她这几天昼夜颠倒，每日都昏昏沉沉的，并不知道许三多也住进了医院。

袁朗没有拒绝周南的提议。但袁朗看着周南身上的病号服，迟疑一瞬，他朝病房内望了一眼，“你外套呢？虽然过了夏至，但晚上还是很冷的。”

说罢，袁朗就越过周南推开了病房的门，他摁下日光灯的开关，瞥见病床边的椅子上搭了见灰色开衫，便回头问周南：“是这件吗？”

“是，”周南走了进来，快袁朗一步，先搭上了椅子上的外套，“我自己来就好。”

袁朗见她这么紧张，也怕自己看见什么他不该看见的东西，旋即背过身，他一面往外走一面说：“行，那你快点。”

“好。”

袁朗斜倚着门框，听见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觉面颊一热。

与毛头小子待久了，他险些忘了与女孩相处的分寸。

而周南望着袁朗的背影，也顾不得伤口的刺痛，囫囵地把衣服穿好，随后说了声：“好了。”

袁朗嗯了声，便领着周南到了许三多所在的病房。他们到时正看见齐桓和吴哲说话，两个人背靠着墙，脸上都有一种惘然的表情。

往常总会互损几句的两个人，眼下倒是平和。

齐桓注意到袁朗和周南，伸手拍了吴哲一下，向他示意。

吴哲循着齐桓的视线望来，就见袁朗和周南踩着一地的碎光缓缓走近。他站直身子，看着周南说：“正和菜刀说起你呢。”

“说我坏话吗？”周南随口应了句。

吴哲：“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袁朗笑了下，“不好说。”

齐桓也笑了笑。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吴哲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而后他问周南，“你的伤还好吧？”

“我感觉挺好的，”周南说，“真的。”

袁朗侧首看向周南，目光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