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百年前的大唐,固然统一了整个天下,但河北与关中之争,却一直从南北朝之际,一直绵延到了安史之乱。关中门阀对河北士族的打压,也一直从唐初延续到了唐末。
李唐建元之前,河北与关陇之间就有对立。
河北士马甲于天下,但从秦汉以来,关中就作为富庶之地,一度傲视群雄,其盆地地形和富饶土地为各个强主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特别是从北周灭北齐之后,河北士族就一度衰弱不得重用,而隋唐结束乱世一统天下,亦是重用的关陇集团。
河北地区的政治诉求一直得不到满足,从唐初窦建德之死后,怨气便一度攀升到极点,虽其后的乱事多被平定,但民心却不定,或者说是河北士族对关陇不服。
在这种情况下,终唐一朝自然会不断的限制打压,特别是太宗之后,许多举措都隐隐带着削弱河北民力的心思。
天宝年间,河北赋税重而待遇低,玄宗限制河北本地士人科举入仕、吸纳五姓七望到长安定居,又对崤山以东的百姓课以重税、在河北设立边镇、任用胡人为将
等等举措下,河北一直无望崛起,士族在朝堂上、军队里的影响力越来越低,自然对关陇集团的统治根基愈来愈没有威胁。
这些举措的成效自然显著,但河北民心却犹如鼎沸之势,终将压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瀛洲不良人分舵便应势而生。
瀛洲毗邻数个重镇,且距离涿州范阳镇仅百余里,一应动向可立即抵达天听,可谓是三十六分舵中最为顶尖的战力。
在终唐一朝,瀛洲分舵直接听命于不良帅,不设舵主,主要替袁天罡镇压范阳,亦有监视河北全镇的目的所在,除去总舵外,实力隐隐居于三十六分舵之首。
萧砚还从老翁等第八代不良人口中,得知过瀛洲不良人分舵的秘闻:
武皇神龙年间,袁天罡致仕,卸任国师、不良帅等一切职务。权臣章五郎把持朝政,意欲篡权夺位,为了诛杀袁天罡,除去这一他的首要威胁。便就是以不良帅的身份,号令瀛洲分舵出动。
虽说其计最终未成,但管中窥豹,也可见瀛洲不良人的实力之强。
“一直以来,瀛洲分舵都殊为神秘,除却河北事宜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动静。”
付暗控马稍稍落后于萧砚,补充道:“据老前辈所言,瀛洲分舵在神龙年间过后,几乎像是除名于三十六分舵了一样。
不过根据一些老人知晓,瀛洲不良人还是一直都存在的。安禄山、史思明二人生乱,便多有他们的影子存在。安史之乱后,朝廷为了拉拢河北士族,对河北多行安抚举措,瀛洲不良人才慢慢蛰伏下去的”
“这般说起来,他们确实与旁的分舵不大相同。”萧砚笑道。
付暗不禁点头:“恐怕不是好相与之辈”
后面,冯道与韩延徽操纵着坐骑近前了些,迎着风雪一左一右伴着萧砚策马。
“河北之祸,始于北齐。昔年北周灭北齐的时候,北周人口仅有七十余万户,北齐却有两百余万户之众,几乎是北周的三倍,而北齐的故地就在河北和山东。在这般的压力下,北周自会对河北之地的民力进行消耗。”
韩延徽亦为河北人,对这段历史自是了如指掌,道:“北周末年,隋主杨坚继承北周帝业,亦是承继了关陇集团,亦会对北齐故地不断打压。隋炀帝杨广数征高丽,俱用河北人力,为的就是削减河北的人口。其后又是大唐”
一旁,冯道叹了一声。
“唐之弱,以河北之强也;唐之亡,以河北之弱也。
河北虽一直遭受打压,但安史之乱却让被大唐中枢把持的关东州县军队、精锐西北边军尽数消亡殆尽,所以河北三镇开始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从今以后便凭借着强大的威慑力,逼的其余怀有野心的藩镇不得不听命于唐室,才能勉强维持三方平衡。此为唐之弱也。
不过黄巢祸乱以来,朱温与李克用迅速崛起,对河朔三镇、山东诸藩镇、河中、河南等诸镇都形成了碾压之势。河北三镇实力衰微,无法对朱温形成挟制之势,唐室中枢亦无余力号召其余藩镇,平衡被打破,才让朱温得以篡唐自立此为唐之亡。”
几人早已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言语间并未对这一朱家皇帝有多余的尊敬,冯、韩二人既已认定萧砚为主,在私下里偶尔也不会忌讳这些称呼,反而使得言语更加清晰明了、通俗易懂。
一旁的付暗听的云里雾里,而萧砚却不得不佩服冯、韩二人。
到底还得是文人,且两人还是当世超俗的文士,见解确实很超前。
旁人想不通的道理,冯道、韩延徽两人却能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