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路上行人寥寥,城中村道路实在狭窄,陈青岱干脆下车,在及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在医院,他经常跑得这样急。
却从来不曾跑得这样艰难。
不知道跑了多久。
终于,当成群破旧的房屋群被甩在身后,眼前开阔了起来。
前面就是玉带河,市里唯一的一条河,从北至南,贯穿全城。
此时河面上结起了厚厚的冰层,远看就像一条洁白的玉带。
美丽,却反射着冰冷的光。
陈青岱急促喘息着,眼神快速扫视着偌大的河面。
……
河面上空无一人。
陈青岱缓缓蹲下身,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时隔多年,他再次体会到了慌乱和绝望的滋味。
他知道,那女人多半是疯的,说的很可能也都是疯话。
找去那丫头的家里就已经很疯狂了,他现在应该重拾理智,回家休息,或者回医院上班。
总之,不该在这里继续这荒谬透顶的行为。
可那句“她死了”不断在脑海里回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配合着疯女人嚣张的狂笑,一下一下冲击着他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
她到底在哪?手机为什么关机?
如果真的和这条河没有关系,那女人为何要把他指过来?
心早就乱成一团,心脏像被人狠狠揪着。
河,冬天结了冰的河……
陈青岱不敢再想。
再次按下那串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对面依然是那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比这数九寒天更加冰冷。
终于,冰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扛着巨大的黑色编织袋的男人的背影。
编织袋似乎很沉很沉,随着男人过河的脚步轻微晃动着。
封口处,隐约露出一抹极鲜艳的绿色,在灰暗的天地间格外刺眼。
这个颜色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陈青岱眯起眼,想了想。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
雨靴,是洪小野那双雨靴?!
哐当——
陈青岱跳下数米高的河岸,在冰面上不顾一切地奔跑着,几次滑倒他都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冰面上,两个男人扭作一团,激烈地打斗着,一时间不分你我。
渐渐地,陈青岱占了上风,他制住男人的手脚,声嘶力竭地嘶吼。
“袋子里是什么???人呢???你把她怎么了?!”
发泄一般,他狠狠掐着男人的脖子,眼睛里早已烧成一片火海。
黑色编织袋在一旁随风猎猎,他却不想走上前去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不想看,更不敢看。
就像那时,他不敢面对太平间里那具冰凉的尸体。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没有进去,只是木然地看着陈松武和李岚搀着已经浑身瘫软的陈蓉走进那个黑暗而冰冷的房间。
他们眼神空洞的进去,半晌,又面无表情地出来。
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是几张悲伤到极致,而几近麻木的皮囊。
陈蓉的眼睛看向遥远的远方,黑漆漆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发丝枯槁而凌乱。
陈青岱伸出手,想帮她把头发捋顺,却被身后奶奶悲痛欲绝的呜咽狠狠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几个人拦着匆忙赶来的奶奶,不想让悲伤欲绝的老太太进去。
直到葬礼那天,他才敢抬头看一眼女孩的照片。
眼神那么单纯,笑容那么纯粹,那一瞬间,他的心里防线一下子被击垮,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冰面上,被制住的男人额头青筋爆出,像搁浅的鱼一样张着嘴拼命地呼吸。
“她跑……跑……”
听见男人嘴里蹦出几个字,陈青岱松了松手,男人立刻猛地咳嗽起来,翻身跪在冰面上一阵干呕。
“她去哪儿了?你说她去哪儿了?!”
“小兔崽子溜得跟兔子一样快!”男人咳地五脏六腑都要倒出来,往冰面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他妈的,别让我抓着她,我打不死她!”
陈青岱欺身上前,再一次狠狠地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