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老太太往里挪了挪,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明日便是宋秋和宋冬的喜事,老太太的喜服在一旁搁着,大红的颜色衬着屋里的晦暗,唯一的一点生气。
我能闻到老太太身上的味道,虽然有浓浓的药味遮盖,可她每次犯错把我护在身后的那股侠肝义胆,此时此刻我还是能闻到的,老太太,你不是平时身子骨最硬朗吗,怎么突然间就倒下了,他们都说你大限已到,让我不要伤心,老太太,你梦里的牛头马面,也跟我见到的一个模样吗,到时候我给你多带点钱过去,也好跟他们打点打点。
睡着的老太太格外安详,跟我小时候的奶奶并不相似,从前她总是很qiáng势,尤其是为了我跟宋之书对抗的时候。
傍晚的时候那俩丫鬟过来给老太太换了喜服,虽然她睡着,可是这不妨碍她们行动,很快,老太太身上崭新的红色已经换完,一人扶着一人又给她梳洗,老太太就跟木头一样任人摆布。
我鼻子一酸,从屋里头出去了。
那一片瓜地还在,只是过了成熟的时节,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叶子和瓜藤。
抬头望见那片李子树倒不错,日益粗壮,上面成熟的李子很多都已经腐烂,掉在墙头上的无人捡拾,到便宜了平日里飞来的鸟,若是叫陈棉那孙子看见,指不定多心疼,罢了,人家家大业大,心肯定也比我们大。
欧阳家和李家来接亲的人都很准时,敲敲打打一大阵子,按照长幼次序,欧阳易先来接了宋秋,跟父母拜别,又去给奶奶行了礼,两人执手站在一旁,接着便是李平生,宋冬身上带了不少首饰,李家出手阔绰,宋之书也算给四个姐姐都找到了好的归宿。
就在四人准备迈出宋家大门的时候,门口却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身影,高而瘦,气质文雅平和,不是那苏贤汝,还能有谁。
一脸的风尘仆仆,倒像是赶路回来的,一进门便对四人作揖,“三姐四姐,贤汝来迟了,这是给两位姐姐的贺礼,还望不要嫌弃。”
他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石头,毕恭毕敬的递给两人手中,“这是贤汝在外时托人买的青田石,我们这边没见过的,两位姐姐也就看个新鲜,贤汝恭贺姐姐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文绉绉的,马屁拍的也响,他回过身来,似乎对我的在场并不吃惊,只是淡淡看我一眼,便不再说旁的了。
倒是宋之书,满脸都是自豪得意,“贤汝,你有心了,杭州那边的生意多亏有你。”
“父亲言重,贤汝的本分而已。”次奥,好一场父子情深。
两家的喜酒都从早上摆到晚上,我们也是先去了欧阳家,又吃到了李家,这会儿喝完酒的空档,已经天晕huáng了。
宋之书和苏绣嫌吵闹,提前离了场,宋婉又跟着方如信说去买墨,私会就说私会,还去买墨呢,家里什么时候还需要宋婉自己去买这些玩意。
趁宋之书不在,我偷偷尝了几口那醉仙坊的高粱酿,真不错,比起当年跟陈棉喝的那坛子酒,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来配方是有改动了。
正想再喝几口,酒杯上面却盖了只手,那手骨节分明,修长单薄,让人有种想摸一把的欲望。
苏贤汝将酒杯拿到一旁,又给我换了一杯茶来,缓声道,“热闹我们今天也沾了,阿缺,奶奶今日还在府里等你,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当然要回去,我起身,李家的管家笑着将我们送到门外,一直望着我们没了影子才进去。
说是要回去,我却沿着这清水河走了一遭又一遭,突然想起那年跟思思姑娘还有陈棉坐船的场景来,于是我歪着头问后边那人,“苏贤汝,你是不是坐过画舫?”
那人一惊,面上骚的不行,仿佛受到极大的羞rǔ一般,义正言辞道,“阿缺,你怎会问这样的问题,画舫这种地方,是你我这样的人该来的吗?”
没来便没来吧,看来当年我是花了眼,看差了。
我在前头,那人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心里莫名有股怨气从内而外逐渐散发,于是将两手甩的虎虎生风,回头恶狠狠的问道,“苏贤汝,你怕我作甚?”
“我为何要怕你?”苏贤汝有些莫名其妙,面上那无措的表情真让人看着痒痒。
“那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做什么,跟我一起走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我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清水河的风很凉,深秋的时节,河里落了一些泛huáng的枯叶,dàng船的大爷还没来得及清理,在这圆月的深夜,徒增凄凉。
苏贤汝虽然没再分辩什么,脚